“你刚才说什么媒介,那是什么东西?”
燕赤霞张了张嘴,却又突然闭上。冬天的法力来自于他,而且通过他,她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取天地间的灵气转化为自己的法力——不过这件事还是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万一她知道了从此天天黏住自己吸取灵气倒也麻烦。
“我的法力怎么了?哪!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说我偷懒不用功什么什么冬瓜皮的烂话,我扁到你变成人皮哦。”冬天瞪着他,“到底怎么样?”
燕赤霞点点头,“很好!”他说,“你很有潜力!真的!”他开始向后退,“明天开始,我教你捉妖!”
“捉妖?”冬天愣一愣,“那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可以回去的法子?”
道士滞一滞,半晌道:“其实,你看这两者是相通的,那个,可以提高,你的法力……那个开天门穿越时空的法术,没有强大的法力是办不到的!”他一面说一面又不由自主地挂上了那个笑眯眯的面具,“我怎么会骗你呢?”
冬天半眯着眼,“但是为什么,我一看见你这张脸,我就觉得你在骗我咧?”
“你看错了!”燕赤霞连忙说,“一定你看错了!”
又在做梦了,冬天对于自己的做梦能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大约是因为最近一直呆在古代吧,所以梦里出现的人物普遍都会在头上多一个或者两个小笼包。
还是那股令人恼火的腥臭味道,依旧仍是那个拿着蜡烛、穿着宽宽袍子的男人,一样烛火明灭,归根结底,她依然没有看清楚那个人的脸。
被绑住的那个家伙就要说到什么什么“以为你会爱上我”之流,弄的酷爱BL的她心痒痒的好难受,然后就该要醒了!真是香蕉他个混账梦!
但是等等,梦也会有延续的吗?这一次故事竟然有了进展——
“你想太多了,”举着蜡烛的那个小笼包显然在安慰被绑着的那个家伙,“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哦,呵呵呵呵呵呵!”可惜对方不领情,猛然发出恐怖之极的大笑,即便是自己也笑得很疯狂的冬天都忍不住想塞住耳朵。
足足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冬天重又听见人类可以接受的声音:“你只有二十五年的命,等你一死,这世上还有谁制得住我?嘿嘿,你莫要忘了,即便是你,也需用所有的法力才能封印我,更不用说杀死我了——呵呵,既然你今年已经二十有四,我又有什么不好过呢?”
封印?哈!最近收妖捉鬼的书看多了,连梦里都会发生这种情节了。
“噢,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呢,如果只有十之八九就已经很好了,”小笼包倒还是一贯的轻柔口吻,“所以,你还是不要想太多好。其实,如果你愿意好好地修炼,说不定也有得道成仙的一日……”
“少啰嗦!”柔媚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我修炼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幻成人形还来不及享受红尘的快乐,你就要我再去修炼,我呸,门都没有!你等着吧,等你死了,我一定要让这个世间变成阿鼻地狱,修罗煞场,那时你的鬼魂可不要忘记,这都是你的功劳。”
有个性哦!冬天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呢?然后呢?
梦境猛地一阵扭曲起来,就如往常一样出现一个漩涡把她吸了进去——他香蕉个僵尸的,她又醒了!
“啊——”
兰若寺的一天于是又开始了……
“昨日我教你的六十四卦次序歌背出来了吗?”燕赤霞站在风里,有意无意拦在了冬天的上风口,为她挡住了冬季呼啸而来的寒风。
一股松香的味道悠悠地窜进了少女的鼻腔当中,哎!明明是个大男人,那么香干吗啊?
“怎么了?还没有背出来吗?”燕赤霞看着神情有点恍惚的冬天,眉头微徽蹙起,却奇异地依旧口气温和,“还是记不住那些字吗?”道家的入门功夫本来就单调枯燥至极,更何况冬天识字不多,非要她囫囵吞枣地一口气咽下去的确有些为难。可是,他的时间也不多了啊。
“啊,背了!”冬天一下子清醒过来,急急忙忙答道,“不过还不太熟。”
“那么,背一遍怎么样?”燕赤霞轻笑着问道。
“背一遍?”冬天吞一口唾沫,“我昨天真的背了!”她挣扎着,“可不可以不要现在背?”靠,长这么大还要被人逼着读书,这滋味果然不太好受。
“六十四卦是道术的基本入门,假如连这个都不熟悉的话,我怎么教你法术呢?”燕赤霞摇摇头,“何况,就算你背不出来,我也不会笑你——”
“哪!说出真心话了吧!”冬天顿时跳起来,“你果然是打算偷偷地笑我!”
这个判断是怎么成立的?燕赤霞简直莫名其妙。“我没有要笑你的意思!”
“你说谎!”冬天又后退一步,“因为如果是你背书背不出来,我一定会笑你的,所以你也一定会笑我!”
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是,他们的话题好像也逐渐有点不对方向的趋势。
燕赤霞咳了一声,“那么你现在怎么办呢?”他叹息道,“你连最基本的六十四卦方位都记不熟,我怎么教你稍微难一点的道术呢?更不用说像开天门送你回家这种……”
“好啦好啦,我背啦!”冬天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个道士的性格还真是复杂,一会儿严肃,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又啰嗦得像个老太婆。
“乾、坤……屯,那个蒙,需……讼……师……”
一段小小的六十四卦次序歌,冬天足足背了半个多小时。越到后来越自觉丢脸,头也就越来越低,一直到视线垂直于脚尖,该背的到底也算是背出来了。
没有声音,冬天忐忑不安地倾听着气流的变动,可是没有任何声音。难道燕赤霞被她这个笨蛋给气死了?想也是吧,一百来字的小短文可以背成这样,是人都会丢脸的啦,更何况是燕赤霞这种向来对什么东西要求都特别高的家伙。
但是,不识字也不是她的错,是吧?更何况这些东西莫名其妙得可以,完全是一堆天字天书,死记硬背也就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自己大约的确没有学道术的天赋吧,就连最基础的东西也搞不明白。
“你打算要我教你的头顶练法术吗?”蓦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冬天错愕地抬起头来,看见的正是燕赤霞微笑的,甚而可以说是带了一点宠溺的笑容。
“教,教,教——”冬天舌头打着结,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哎,虽然你背的那六十四卦次序歌,实在是我听过的里面最生涩、差劲的,不过你到底是背出来了不是吗?”燕赤霞微笑着,“所以我教你道术啊!”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温柔的微笑!冬天觉得晕晕的,一个失神,脚就在布满了星星点点般漂亮光芒的薄冰路面上滑了一下,几乎还来不及控制自己,屁股已经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冷意顿时蹿上四肢百骸,那感觉其实跟火烧的感觉差不多,冬天就是在这样的刺骨灼烧中弹跳起来的。
“哇啊!”又丢脸了。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每次只要燕赤霞露出这样的笑脸,她就没有办法克制自己做蠢事的欲望,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笨蛋?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完全不了解自怨自艾中的女性有多么可怕,刚才还温柔斯文的燕赤霞立刻就转变了形象,捧腹大笑起来。
“你竟然胆敢笑我?我耶,大姐头我耶!啊,啊,啊——啊啊?!”暴龙的吼声从她的口中,不,应该是整个躯体里爆发出来,紧接着一个拳头就好像以往每一次不良少女发火时都会登场的那样猛然向燕赤霞的脸上挥过去。
但是不同以往,这一次燕赤霞不避不逃只是猛然收住了笑声,一脸温柔,或许还有些做作的哀怨,“你,你真的要打?”
是啊,真的要打这么一张温柔的脸?被那双桃花眼一扫,冬天立刻又忘记了自己的屈辱,明明已经挥出去的拳头竟然就这样停在半空当中,恍恍惚惚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恶质的道士再也忍不住地笑场了。
回过神来的冬天气得满面通红,索性双眼一闭对准燕赤霞撞过去,于是惊呼声里跌倒过的冬天再一次跌倒,而笑得很嚣张的燕赤霞也一屁股坐在了冰天雪地里。
“嘿,哈哈,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这次不良少女笑得风生水起,只是她并不知道她的笑容,就在那一霎,竟然让燕赤霞已经修炼得如同古井死水的心猛然间地颤了一颤,闪烁得就好像那映着路上霜冻的薄冰,晶莹剔透……
“冬天!”这是燕赤霞第一次正正式式地叫她的名字。不同刚才作弄那样的做作,轻柔的口吻当中不祥地隐藏着一些乞求的颤抖,“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要恨我,可不可以也想想,现在——我们曾这样笑得开心过?”
因为那个时候也许我已经不在了,因为那个时候你已经注定要呆在这个年代了,那么承袭了我的寂寞和悲伤的你,可不可以偶尔也不要恨我?
闻言冬天诧异地望向他,然而在看见那张俊美的脸的时候,“轰!”香蕉他个芭乐,她好像恋爱了——
“据《唐书》载:元正岁之始;冬至,阳之复,二节并重。也就是说一年从春节开始,及至冬节便是结束,这两个节日其实是并重的。那么从我们道家来看呢,春节就是阳气尽溢,冬节就是阴气俱足的日子。所以若要提升自己的法力,这阴阳两日是最最重要的。”
“原来节气跟道术的关系这么密切!”冬天装出恍然大悟一样,从燕赤霞授课的朗朗清音当中醒过来,“唉,有没有人说你的声音很好听?”
燕赤霞微微怔了怔,最近一段日子以来,这个丫头不知道哪里不对,动不动就说这种让即使身为清心寡欲的道士的他也要胡思乱想的话来。
“我是说真的!”冬天看着他。她以为自己对他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那天当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心意,从来就不懂含蓄的她就决定主动出击了,“我喜欢你!”
燕赤霞摇摇头,当做没有听见,“我再跟你解释一下,所谓——”
“那么你呢?”冬天打断他的说话,“你怎么样?”
燕赤霞低下头去,半晌才苦笑着耸耸肩,“谢谢。”
“谢谢?”冬天几乎暴跳起来,“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燕赤霞隐隐听见自己心里的龟裂,“你不是下定了决心要回你的时代去吗?”
“是啊!”冬天振振有词,“那又怎么样?”
那么我又算什么?燕赤霞很想这么问,但心里面颤颤的,这句话终于没有问出口,只好说:“我是出家人,是道士。”
“对啊!”冬天还是那副样子,“那又怎么样?”
“……算了!”燕赤霞终于意识到跟她讨论这种问题是根本不会有结果的。
“为什么算了?”冬天睁大着眼睛,“我是问你喜不喜欢我,跟那些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燕赤霞突然感觉一阵无力,“话不是这么说的……”他扭过头去。
冬天下意识地伸手,企图捧着他的脸转过来,“说话的时候要对着……”燕赤霞猛地一避,她伸出的手于是只好僵硬地顿在半空当中,“对方!”
一时间,气氛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