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呈韫望着她苍白的病容,心疼得说不出话,眼眶里盈聚着泪水。
“因为纪小姐曾有癫痫的症状发生,所以我们替她施打了一些药剂,让她的身体停止抽搐,这样会让病人舒服一点,减缓她的病痛。”梁医生又说道。
“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厉呈韫的神色既焦虑又无助,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这个我也不敢跟你保证,未来我们会再观察几天,如果情况有改善的话,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至于照顾病患的一些细节,我会让护士来协助你。”梁医生坦白说道。
“谢谢医生。”厉呈韫哽咽地说。
“为了避免病患受到感染,所以我们每次安排探病的时间为半个小时……”梁医生看了看手表。“厉先生,我还约了其他病患家属解说病情,就先跟你谈到这里,未来对纪小姐的病况还有什么不了解的,查房的时候可以问我。”
“谢谢您,医生。”厉呈韫说着。
送走梁医生后,厉呈韫定定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向柔,胸口一窒,心痛得仿佛快要裂开来了,眼底再也隐忍不住悲伤,温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万万没有想到,才隔半个月,见到的会是这样的景象,更无法想像要是推动向柔,他和心心该怎么办?
“向柔,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厉呈韫忧伤至极,要是自己没有出差远行,一直陪在她的身旁,是不是就能及早发现她身体的异状呢?
“你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你是我的人生,我答应过要负担你一辈子,不管疾病或痛苦都会陪着你的……不要怕……我就在你的身旁……”厉呈韫的脸上爬满泪水。
自从年少时失去双亲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人陪伴,一个人活得孤独,活得寂寞,即使有能力为自己买间房屋,但却感觉不到归属感。
直到遇到向柔和心心,他才再次拥有家的感觉,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孑然一生。
“我有告诉过你,我爱你吗?我……很爱你和心心,如果没有你,我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了……所以你不能抛下我和心心……”他简直泣不成声,双手痛苦地交握着。
他疲累地瘫坐在椅子上,内心布满恐惧,害怕自己会失去向柔。
他们相爱的时间太短了,短到还不足够写完属于他们的故事,他还有想要陪她慢慢变老的承诺,他不容许她就这样抛下他……
自从向柔发病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月,她依然陷入昏睡状态,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但身体的病况已逐渐好转,由加护病房移至普通病房。
厉呈韫向公司请了长假,负起照顾向柔和女儿的责任,每天早上,他会陪女儿吃完早餐,然后送她上学,再到医院探视向柔。
一早,他如同以往一样,叫女儿起床,替她换上衣服。
“心心,爸拔跟你说过,钮扣要从领子这边的第一颗扣起来,然后再一颗一颗地往下扣。”厉呈韫坐在床沿,替心心穿上衬衫,教她扣起钮扣。
“以前妈咪都会替我扣扣子……”心心皱着小脸,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
“但是妈咪现在太累了,她在睡觉,所以心心要学习照顾自己。”厉呈韫隐忍着心中的悲伤,开始教起女儿简单的生活能力。
“喔。”心心点点头,照着厉呈韫的方法,笨拙地把扣子。
“心心好厉害,妈咪如果知道你学会扣钮扣了,还会自己穿衣服的话,一定很开心。”厉呈韫赞美起女儿,但悲伤的眼眸却没有一丝喜悦。
“把拔,那我是不是也要学会自己绑头发……以前妈咪都会帮我绑辫子……”心心问道。
“把拔会帮你啊!”厉呈韫拿起梳子,轻柔地梳起女儿细柔的长发,以不太熟练的手法替她扎了两条长长的发辫。
“但是人家比较想要妈咪帮我……”心心低着头,圆亮的眼睛蕴起泪光,抽抽噎噎地说:“把拔,妈咪是不是不要心心了?要不然为什么每次我们去医院看她,她都闭着眼睛不跟我说话……”
“心心,把拔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妈咪太累了,她想睡觉……”他安慰着女儿。
其实他比心心还要恐惧,害怕向柔要是永远醒不过来,那他该怎么办?
曾经,他内心有着一个巨大又空洞的苍白,是向柔的爱一点一点地温暖他,填满他生命的空缺。
如今,他的心仿佛又破了一个大洞,没有她,他再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活力,活得像一块沉默的。
“可是把拔睡觉时,我一叫你,你就会醒过来了,为什么妈咪睡觉都叫不起来?”心心哽咽地说。
“因为妈咪是睡美人,睡美人都要睡很久。”他深吸口气,隐忍心中的痛楚,安慰着女儿。
以前他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向柔会把远行的他拟化成“超人爹地”,如今他才明白,原来生命中有太多苦痛与折磨,必须用童话的语言来包装现实的残酷。
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只要王子的一个吻,就能吻醒她。
而他生命里的睡美人,他该用什么方法唤醒她呢?
“可是人家会想妈咪,我不要她睡那么久……”心心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哭着说。
“心心,我也很想妈咪……”他爱怜地亲吻女儿的发心。
他也跟心心一样,想念她温暖的笑容,想念她撒娇的姿态,想念她害羞脸红的表情,想念她祝亲吻他时全然的热情,想念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不要所有的想念全变成了回忆,那对他们来说,太残酷了……
尾声
厉呈韫如同以往般,送心心上学后,在花市里买了一束玫瑰花,开着车来到向柔的病房,将玫瑰花插在水瓶里后,又扭开床头的收音机,播放着她最爱的一位女歌手Sarah MeLachlan演唱的一首英文歌《Angel》。
起初,厉呈韫对这首歌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他留意到只要向柔在插花或画设计图时,很常播放这首歌曲,于是他开始注意起歌词。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天使的话,那么向柔就是他的天使,将他自孤寂的过去,救赎了出来,让他重新感受到家的温暖。
静谧的房间回荡着女歌手空灵的悦耳歌声,他到浴室取来一盆水,细心地擦试着她的脸和手,如同以往般报告起他和心心一天的生活。
“今天我们的女儿已经学会扣钮扣了,还学会穿鞋子……”厉呈韫开始习惯这样自言自语的方式,仿佛她在跟他对话。
“我跟心心说你是我的睡美人……”厉呈韫牵起她的手,凝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无名指上还留着戴过戒指的痕迹,让他想起两人那场筹办到一半的婚礼。
在飞往美国出差前,他已经在百里岛预订了一场海难婚礼,没想到因为向柔的病,所有的计划都搁置了下来,连他的人生几乎也停顿下来。
他办妥了留职停薪,把全副心力用在照顾她和心心上。
“向柔,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只要王子一个吻就能醒过来……”他低沉的嗓音含着浓浓的哀伤。“而我的睡美人,要我怎么做才愿意醒过来呢?”
“是不是过去我抛下你和心心,让你过得太累了,所以你在跟我耍任性,想要一次睡个够,让我尝尝当超级奶爸的生活呢?”他自说自话。“我跟你说,就算你累了,想睡觉,睡了一个月也应该够了吧……”
“哪有要当新娘的人,这么偷懒,居然赖了一个月的床,难道你不想起来穿上美美的婚纱吗?不想拍婚纱照了吗?不想跟我去度蜜月了吗?”厉呈韫愈说愈难过,最后连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他多害怕她要是这样沉睡不起,那他该怎么办呢?
每天,他都在床边轮播着她爱听的音乐,有时候播放着他和心心合唱的歌曲,两个五音不全的人,唱起情歌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你答应过我,要跟我结婚的,不能说话不算数,要是你再这样睡下去,要我一个人怎么去结婚……”他俯身,亲吻着她的指节。
“还有,我们的房子才布置到一半,你答应过要负起设计的责任,要我陪你去挑家具,怎么可以偷懒,把这些工作都留给我……”他痛苦地把脸埋在她的手上。
朦胧中,向柔感觉到自己昏睡了很久很久,她一直听到有人在她的耳畔低语,随着那些说话的声音,脑海里飞掠过许多片段……有他、带她到公园教她骑脚踏车的画面,两人一起被困在停电的电梯里、一起在麦当劳吃着薯条,喝着可乐,一边演算着数学题型,她在饭店那一晚对他温柔的告白、他在除夕夜对她的深情求婚、他们一家三口一起逛街买家具,心心和他两个人还试坐一张又一张的新沙发,他陪着心心试躺过一张又一张的儿童床……
所有的画面仿佛一部快转的电影,一幕一幕地翻掠过她的面前,仿佛有人每天都在耳边替她温习她人生最快乐,最幸福的片段。
她很想睁开眼睛,张开嘴巴,回应些什么,但身体好重,眼皮好沉,她好困好困,怎么也使不出力量。
蓦地,一道低沉哀伤的嗓音紧紧揪住她的心,让她万分不舍,感觉到脸颊湿漉的,仿佛有人把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很想很想伸手拭去那个人的泪水,好想好想安慰他,叫他别难过……
“向柔?!”厉呈韫感觉到她的手指动了动,立刻激动地念着她的名字。
她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慢慢凝聚起焦距。
“向柔……”厉呈韫握紧她的手,轻喊道,直到确定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这一切不是她的幻觉,她真的清醒过来了!
“我……怎么了……”她喉咙干涩的张口说道。
“你生病了,记得吗?”他提醒她。
“生病……我只是感冒发烧,需要住院吗?”她的意识有些混乱,只记得自己在夜里发了高烧,剩下的记忆全然空白。
“老天……如果你只是发高烧,我和心心就不用掉这么多眼泪了……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们有多相信你……”厉呈韫用力地搂住她。
“昏迷?”她眨了眨眼。
“你整整昏迷了一个月。”
“一个月?!”她惊呼道,只记得自己睡了一觉,没想到竟过了一个月,“那我们的婚礼怎么办?”
“你再不起来,我真的要娶别人了。”他忍不住威胁道。
“你敢!?”她柔瞪了他一眼。
“当然不敢。”他朗笑着。
厉呈韫陪她窝坐在病床上,一一向她陈述着这一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在这不算温长的日子里,他历经了生命的极苦与极甜,更真切地了解到拥有的美好。
一个月后
巴厘岛。
金色的阳光映射在蔚蓝的海面上,泛着粼粼波光,沁凉的海风轻轻拂起,白色的沙滩上架设了一个用玫瑰花布置布成的巨型爱心。
铺着魄桌巾上放阒香槟、蛋糕及各式的餐点,四周都铺满了香槟色的玫瑰花,空气中飘散着海水的味道和玫瑰花的香气。
长毯上,小威和心心穿着花童装,手里拿着花篮,撒着玫瑰花瓣,迎接新郎和新娘的到来。
厉呈韫穿着一袭白色西装,俊挺的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深邃的眼眸带着浓浓的深情,凝视着新娘。
而新娘则穿着一袭浪漫的白色礼服,斜肩的设计露出线条优美的肩膀和性感的锁骨,合身的剪裁视出她娇嫩有致的身形,宛如从故事里走出的睡美人。
他们正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