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一句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且只对你的作品而言,至于你这个人,可不包含在我的评语之中,我实在很难想象这些令人感动的作品会是出自于你的手。”
或许是纪强脸上的讶异太过于明显,让江昀不得不武装起自己,让一向不轻易批评他人的她连忙用话把她的欣赏和这个男人隔离清楚。
她的这席话让纪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脸上尽是坏坏的笑容:“我也很难想象像你这么刻板的女人也会有一颗这么敏感的心。”他也不客气地回了江昀一句。
“你就是那个有‘幻影摄像家’之称的纪强?”
一个娇柔却带着沙哑的声音从纪强的身边响起,那是坐在纪强右手边、打扮得相当性感的约二十出头的金发女郎。
“你怎么会这么想?”纪强不作任何回答,只是微笑地反问。
“我刚刚听了一些你们说的话。”看来,她大概注意纪强很久了。
“你真的是那个很有名气的摄影家?”另一名客人也好奇地探头过来问。
渐渐地,围在他们四周的人愈来愈多,整个场面开始有些失控,因为所有的人一听到纪强在这里出现,都想一睹这个从不露面的摄影师的真面目。
“这里音乐这么大声,你听错了,那个什么幻影摄像家长什么样子你见过吗?我长得像不像那个人我是不知道,可是,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像年轻时候的梅尔吉伯逊吗?很多人都这么讲喔!”纪强睁眼说瞎话,把他的演技发挥到极限。
他—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着,还一边甩着头发,扬起下颌,摆了一个pose,露出一个帅气十足的笑容。
“是啊!真的好像!”
所有的人纷纷点头,尤其是女人。
那个最先提出疑问的女人像是被纪强的笑容给电到了,只是不停地点头附和他的话。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是那个幻影摄像家?跟我上次看到的差太多了。”一个有些过重、坐在江昀斜对角、挺着一个中年啤酒肚的男人说。
他的话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转到他的身上,并一下子围向他,想从他身上多知道一些这个神秘的摄影师的消息。
“你见过那个男人?他长得什么样子?”
“大约几岁?”
“在什么地方碰到的?”
一时之间,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了一大堆的问题,而那个男人也知道自己成了众人的焦点,得意地吹嘘了起来。
“那个男人才没有这么年轻,你们想想,他可是著名的摄影师,怎么可能是这种毛头小伙子?那一次我在街上看到他,他正好想拍嘉年华会的照片,要我带路。所以严格地说,墙上的这一张照片有一大半可是我的功劳哪!”
“真的?!”所有的人都一致地惊叹。
“人家说上帝是公平的,那个男人的才华真的是了不起,可是他长得可真不起眼,秃头小眼睛的,身高大概不超过五尺,要不是我拉着他,他大概早被嘉年华会的人潮冲走了,所以,要不是我的话,他根本拍不成那一系列的照片。”
“好了不起哦!”这时,围在那个男人四周的人全被这个故事迷住,而且听了那个男人的话之后,都不禁对他报以崇拜的眼光。
那个男人一看到这种情况,脸上的表情更是得意非凡,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当然了,所以他对我可是感激得很,我和他的关系可是非比寻常,到现在……”
第四章
“喂!你别笑了好不好!”
纪强双手抱胸地抗议,可是江昀仍不停地笑着,甚至整个人都蹲在地上。要不是她的自制力还够,只怕这会儿已在地上打滚了。
“你不觉得刚刚那个人的吹嘘实在太好笑了吗?”
想起刚刚餐厅里发生的事,江昀又是一阵大笑。
“是啊!我都不知道我身高不及五尺,还是个秃头小眼睛的模样,不知道我家的镜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纪强自己也觉得好笑,“下次记得提醒我,把我家的镜子送给白雪公主的后母。”
“为什么?”刚刚不管纪强怎么说都停不住笑的江昀这下倒止了笑,一脸好奇地问。
“我家的镜子能把秃头小眼睛的小矮人变成一个超级大帅哥,这样,当她每次问:‘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时,那镜子一定会让她变成最美丽的女人,这样她就不用打破镜子,也不会成为恶后母了。”
“这是什么鬼论调?”江昀好笑地摇摇头,这个男人真会瞎掰,“你为什么从不以摄影师的身份露面?”
这是她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就她所知,大多数不喜欢露面的名人都是因为不善于交际,但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是极喜欢群众和热闹的男人。
他的交际手腕,绝对不比那些长袖善舞的政客逊色。
这一点光由他所到之处,不管认不认识,他都能和所有的人聊得像是多年的好友般就可以知道了。
“然后少了像今天这种乐趣?”纪强对她挤眉弄眼地说。
江昀没好气地瞪着这个好像从不喜欢正正经经回答问题的男人,可是又忍不住地噗哧—声笑了出来。
想想他说得也没有错,她可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尽兴过,尤其当餐馆那个男人形容他是秃头小眼睛的时候,纪强还耍宝地摸摸自己的头,小声地附在江昀的耳边,装出一脸惊恐地说:“天啊!我的秘密全被他知道了!”
从那时起,江昀就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笑得纪强急急地把她拖出餐厅,以免她的笑声把那些好不容易被人引开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他们身上。
“我是问真的。”江昀忍着胸中的笑意,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或许是刚刚的那一段插曲软化了他们之间的气氛,一向老是以捉弄她为乐的纪强竟然点点头,对江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的照片只是一部分的我,而我不想只为那个身份而活。人们喜欢我的照片,即使不知道我是谁,他们的感觉依然不会改变。而一旦我以那个身份出现,所有的人必然会用那个身份强加在我的身上,到时,我就只能以摄影师的身份活下去了。”
“你要的是自由,对吧?”江昀点点头,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上镜了。
因为一旦他以幻影摄像家的身份出现,虽然会带给他很多的注意,相对的,他必然会受到很多限制。
而像他这种典型爱好自由的双子座,限制不啻是一种牢笼。
纪强听了江昀的话之后,脸上极快速地闪过一种复杂的表情。因为速度太快,江昀也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
“没错!如果我只是幻影摄像家,我就不能这样做了!”
纪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促狭,他像是中古欧洲骑士一样,对着四周来往的路人行了一个绅士礼,然后走到一个正在表演默剧的街头艺人身边,模仿那名艺人的动作,玩起默剧中的“影子戏”来了。
只见纪强惟妙惟肖地当起那名街头艺人的影子,那个人做什么动作,他这个“影子”也十分尽责地做什么动作。不过,这个纪强不愧是个自由主义者,就连当人家的影子,偶尔还会“跷班”,对路过的美女大送飞吻,让“主人”频频对人道歉。
由于他们的表演搭配得天衣无缝,加上喜感十足,四周驻足围观的人就愈来愈多,每个人对这场表演似乎都觉得兴味十足,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江昀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从来没有看过哪个人能这么随性,竟然就这样在大街上玩了起来。可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表演得很好,不论是一举手、一投足,都吸引着众人的眼光。
当演出告一个段落,纪强跳起来,接了一朵围观的人丢过来的红玫瑰,然后咬在嘴上,对着所有的人又行了个绅士礼,得到了十分热烈的安可掌声。
“再来一个!”所有的人纷纷喊着。
他点点头,仍是不说一句话,走到江昀的身边,拿起口中的红玫瑰,轻吻了一下,然后戏剧化地单膝下跪,一手抚着心,一手将玫瑰举到她的面前,用深情款款的眼光看着她。他这个突来的举动让江昀不知所措,他那似乎会说话的眼睛也让她脸红心跳,她更不习惯的是所有人都在看她,这让她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或许这个男人习惯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但她一向安于成为旁观者,所以她僵在当场,迟迟不接下他手中的玫瑰花。
纪强看她一直没动,脸上的表情转变成心痛,以更夸张的手势表示他受伤了,甚至还捶起胸口来了。
看来,她要是不接下这朵花,那今天大概是没完没了了。她连忙伸出手把花接过来,想结束这一场闹剧。
可是,当江昀快速地把花从纪强手上拿过来的时候,那玫瑰竟然从蒂头上掉下,于是江昀的手中就只剩下一枝光秃秃的花枝。
这时,四周响起震天的笑声,而后是比刚刚更热烈的掌声,似乎这里的人都很欣赏纪强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幽默。
纪强好玩地对着发愣的江昀挤挤眼睛,也不等她回过神来,抓起她的手就跑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那些人全抛在身后。
“好玩吧!”等纪强确定他们跑得够远之后,停下脚步,喘着气对仍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江昀说。
看着他脸上十足小男孩的淘气神情,刚刚那种因尴尬而产生的怒气也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面对这么一张笑脸实在很难生气。
“你常常玩这种游戏?”
“我以前还曾经想去当这种街头艺人呢!处在一群互不相识的人中,同时扮演着观察和被观察的角色,在这种微妙的关系中找到一个平衡点,你会发现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
江昀发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少有的专注和认真:“你很喜欢人类?”
“没错!”纪强点点头,“我很喜欢人类,而且是非常喜欢,因为人类是我见过的东西中最复杂的。从人类的身上剥离刹那的真实情感是一种挑战,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简单而无聊。”
“我明白。”江昀点点头。
她早该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就是因为他喜欢人类、喜欢生命,所以,他才能成为这么好的一个摄影师。
因为对他来说,每一张照片都是一种挑战。
“你明白?”纪强的声音有些奇怪。
“有什么不对吗?”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江昀觉得他的情绪似乎转变了,可是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她发现这个男人真的让人难以捉摸。刚才不是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又不对劲了?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在考虑什么事而微皱着眉头,不过一瞬间他那孩子式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好像刚刚他的阴郁只是她的想象。
他突然又露出那恶作剧般坏坏的笑容,然后把话题转到江昀几乎已经忘了的事上,而让她好不容易平息的杀人念头又浮上了心头。
“怎么会有什么不对呢?除非你说的是我们即将共度的夜晚。”
自从纪强把江昀恨不得忘了的事提出来之后,在回饭店的一路上,她的心总是七上八下地跳着。一想到要和这个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就恨不得现在直奔机场,跳上飞机,直接飞回去。
这会儿他们已经回到了饭店,正在等电梯。也就是说,必须和他共处一室的时间已经愈来愈近。光想她就觉得想放声尖叫。
不知道她现在在饭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