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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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宝-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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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不在了呢?”他强迫她面对这种可能性,她闻言调首他顾。这一切仍太痛苦。
  “我不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感受。不过我知道现在我还是他的妻子,也许这种状况会持续到永远。”
  “那么我呢?”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有所要求。“我呢,莎拉?我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不快乐地看看他,他站起身慢慢走向她。他在她身旁坐下,凝视着她眼中的伤痛和渴慕,然后他以手轻触她的脸。
  “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接受威廉不在的事实后,我仍然在这里。我们有时间,莎拉……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轻吻她的唇瓣,传达了所有想对她说的话,她没有阻止他。她不能阻止他。她也和他一样需要。她和丈夫分开四年多,和眼前的男人则相处了三年半,肩并肩度过艰辛的日子,逐渐对他生出敬意和爱慕。她只知道他们没有资格做他们想做的事。在她而言,人生尚不只于此。她宣过誓,还有一个她深爱不能忘的男人。
  “我爱你。”乔兴低语道,再度吻了她。
  “我也爱你。”她说。不过她依旧爱威廉,这个他们两人都明白。
  后来他便离开她返回主屋,对她更加多了几分尊重。第二天他回来和孩子们玩,生活又恢复旧观,仿佛他们并未谈过那段话。
  这年春天,德国在战场上不甚顺利,乔兴对她提起他的一些想法和担忧之处。到了四月他确信他们要撤退到离德国较近的地区,他觉得恐怕很快就要离开莎拉与两个孩子。他答应战争结束后会来找她,而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输赢,只要双方都能活命就行了。他对她很小心,两人偶尔虽会亲吻,却绝不逾矩。这样也好,他知道他们不会有悔恨,她也需要时间慢慢转变。她还是相信威廉还活着。但是乔兴知道就算威廉能生还,她也会难以割舍他了。他们现在已经不仅仅是朋友。
  而当他注意柏林的消息时,莎拉居然并未在意。她忙着照料依兰而不可开交,她从三月起染上严重的咳嗽,到了复活节仍然衰弱。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她在厨房对乔兴诉苦。
  “某种感冒细菌。村里整个冬天都在流行。”她带孩子去看堡中的医生,得知不是肺炎,但是开的药对宝宝毫无作用。
  “你想会不会是肺结核?”她不安的问乔兴,他倒不认为有这么可怕。乔兴要求医生再弄些药来,不过他们最近没有任何药品运进来。补给品被切断,一名医生也被调到前线,另一名将在五月离开,而依兰不久又病倒了,这次是发高烧。她的体重减轻、眼神呆滞、气色极差。菲利日夜陪在妹妹身边,唱歌、说故事给她听。
  艾梅白天让菲利帮忙做事,可是他对妹妹的状况急疯了。她仍然是“他的”宝贝,她病得奄奄一息和母亲忧心如焚的样子把他吓坏了。他不停地问妹妹会不会好转,莎拉保证她不会有事的。乔兴每晚都来陪他们。他为依兰洗头,喂她喝水,咳嗽时为她按摩背部,一如她初生时一般帮助她。但她的病情一日恶化过一日,五月一日这天,她的烧更是高得可怕。城堡的医生都走了,药品也用尽。乔兴再也没有药可以带来,没有建议,只能守在孩子身边,祈祷她会有起色。
  他考虑过带她去巴黎找医生,可是她病得禁不起旅途劳顿,再说城里的状况也不大好。美国正在攻打驻法的德军,德国人变得惊慌失措。巴黎变成了空城,大部分军方人员都被调至前线或柏林了。而乔兴担心的却是依兰。
  五月初的一个下午,乔兴来到小屋,看见莎拉照例坐在依兰旁边,握着她的手,替她擦额头,但是依兰没有动。他陪了她们几个小时,不得不回办公室。现在的军情紧急,他不能长时间不告而别。不过那天夜晚他又回来了,莎拉躺在孩子的床上,抱着依兰打盹。当她醒过来时,他从她的眼中看见了真正的焦虑。
  “有变化吗?”他低语道,莎拉摇一摇头。依兰今早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然后,就在他站在床头时,依兰动了一下再睁开双眼,这是数天来的第一次,她对母亲露出浅笑。她像个小天使,留着金色卷发,一对和莎拉一模一样的碧眼。她三岁半,但是因为病得太重而显得老了不少,宛如全世界的沉痛都压在她的身上。
  “我爱你,妈咪。”她说完又闭上眼睛,莎拉猛然明白了。她几乎感觉得到孩子正在飘远。她想把她拉回来,绝望的想挽回颓势,可是他们没有医生、药物、护士或医院……只有爱与祈祷。莎拉轻触她的卷发,低声告诉她她也深爱着她。
  “我爱你,甜蜜的宝贝……我好爱你……妈咪爱你……神也爱你……你现在安全了……”她一遍又一遍的说,和乔兴一起痛哭,依兰睁开眼睛看了他们最后一眼,小小的灵魂终于脱离躯壳而去。
  莎拉感受得出她走了,乔兴则过了半晌才明白。他坐在床边啜泣,将一对母女揽在怀中。他记得如何把她迎接到这个世界,而现在她又走了。莎拉心碎地望着他,拥着女儿,过了很久才放开孩子,乔兴带着莎拉回城堡,找人商讨丧葬事宜。
  最后乔兴代办了一切。他驾车进城弄来一口小棺木,和莎拉一面哭一面把依兰放进去。莎拉替她梳洗过,穿上最好的衣裳,旁边放着她最喜欢的洋娃娃。这是她生命中最大的创伤,当他们将棺木降入土中时,她几乎心碎而死。她攀附着乔兴泣不成声,可怜的小菲利牵着母亲的手,无法相信这件事。
  菲利显得愤怒而畏惧,当他们开始铲土,拨在棺木上时,他上前去想阻止他们。乔兴拦住他,他一面哭一面忿忿地瞪着母亲。
  “你骗我!你骗人。”他一面发抖一面尖叫。“你让她死了……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他紧抱住乔兴,竟然不准莎拉靠近他。他太爱依兰,不能忍受和她就这样天人永隔。
  “菲利,请你……”莎拉拉住他挥舞的双臂时几乎挤不出话来,他没命的反抗。她抱起他回家,两人再一起哭个够。她就这样一直抱着他,直到他哭得力竭睡着。
  他们全都不相信这件事……本来她还活得好好的,下一刻就去了。莎拉形同槁木的过了好几天,菲利也差不多。他们似乎在等依兰再出现,或是上楼时会看见她,证实这只是个笑话,她只是淘气的藏了起来。由于莎拉哀恸逾恒,乔兴不敢对她说最新的发展,直到四周之后他才告诉她他们要离开了。
  “什么?”她瞪着他,身上穿着黑色的旧衣。她觉得自己有一百岁,衣服挂在她的身上使她活像稻草人。“你说什么?”她好象真的没听懂。
  “我们今早接到命令,明天要撤走。”
  “这么快?”她似乎快要病倒了。这又是另一个失落,另一次伤痛。
  “都四年啦,”他对她难过的一笑。“你的客人也住得够久了,不是吗?”
  她也苦笑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乔兴?”她不相信他要离开。
  “美国人就快要打进来了。他们即将进入巴黎。你和他们在一起会很安全的,他们会照料你。”这一点至少使他放心多了。
  “那么你呢?”她不安地皱紧眉头。“你会不会有危险?”
  “我被召回柏林,然后医院要移到波昂。显然有人对我做的事很满意。”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医院上。“我想他们会让我在那儿待到停战。天晓得还要拖多久,可是我保证战后会回来。”她现在终于知道她会多么思念他,可是她也知道无法向他承诺任何未来。他虽然对她意义非凡,在她的心目中,她仍然属于威廉。也许在依兰死后,她尤其渴望威廉,因为这就好象失去了一部分的威廉。他们将孩子埋在树林附近,是她和乔兴经常散步的地点。她知道失去依兰将是她这一生最巨大的重创。“我不能写信给你。”他解释道,她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个我应该习惯了,四年来我只收到五封信。”一封来自珍妮,威廉有两封,另一封是温莎公爵的,还有一封来自威廉的母亲。但没有一封带来好消息。“我会注意听新闻。”
  “我会尽快和你联络。”他来到她面前搂紧她。“天啊,我会好想好想你。”他说这话时知道她也会思念他,没有他的日子将更加孤寂。她伤心的仰首望着他。
  “我也会想你。”她坦诚地说。她让他吻了她,而菲利带着奇异的愤恨表情,从远处瞪着他们。
  “你能让我带一张你的相片吗?”她闻言呻吟起来。
  “像这副德行?天哪,我好难看。”他会带走她的另一张照片,就是她和丈夫合照的那张,当两人年轻而无忧的年纪,人生尚未充满坎坷之时。她现在还不到二十八岁,可是此刻看起来却比较老成。
  他也送给她一张他的相片,他们聊了一整夜。他当然想带她上床,不过他绝对不会要求,而她也不可能答应。他是个少见的女人,一位了不起的公爵夫人。
  第二天她和菲利目送乔兴离开。菲利视他为救生圈似的抱着他不放,乔兴向他说明他非走不可。莎拉怀疑菲利会不会认为和依兰的连结就此又断了一根。这对他们都是痛苦的经验,只有艾梅很高兴乔兴要走了。士兵先撤离,接着是稀少的医药补给,然后是载送伤患的救护车。
  乔兴临行前和莎拉到依兰的坟前凭吊。他跪在坟边流泪,再度和莎拉相拥。士兵们早已知道他爱莎拉,可是两人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大伙都尊敬她的为人。她永远礼貌、和蔼、正派,不论她对战争有何想法。他们都衷心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像她这样坚强、忠实。大部分了解她的军人都愿意奋力保护她,和乔兴一样。
  当最后一辆吉普车等着载他离去时,他将她揽进怀里。“我一生从未更爱过任何人。”如果命运让他无法再见到她,他要她明白。她心痛地搂着他,想对他倾诉她所有的感觉,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反正他从她的眼中也看穿了一切。“顺风……保重……我也是真心爱你的……”她哽咽着说完,他接着弯下腰想对菲利也说几句话。他们是历经患难的忘年之交。
  “再见,小家伙,”乔兴几乎说不下去。“好好照顾你妈妈。”他吻吻他的头顶,抚摸他的头发,菲利抱着他好久才放开他。乔兴站起身深深凝视莎拉,然后才转身上车,他站在车上对他们挥手,直到车开到大门口。她泪眼模糊的目送他消失在尘土中。
  “为什么你要让他走?”菲利怒冲冲地看着她。
  “我们没有选择。”政治的复杂是无法对这么年幼的孩子说分明的。“他虽然是德国人,却是好人,现在他必须回家了。”
  “你爱他吗?”
  她只停顿了一刹那。“是的。他是我们的好朋友。”
  “你比较爱他,而不爱爹地吗?”
  这次她完全没有踌躇。“当然不是的。”
  “我比较爱他。”菲利说。
  “不,你不会的,”她毅然地说。“你只是不记得你爸爸了,他是个大好人。”她的声音渐渐消失,又想起了丈夫。
  “他死了吗?”
  “我想没有,”她审慎地说,不愿意误导他,但是她要他对威廉有信心,相信将来会和父亲见面。“假如运气好,他总有一天会回家的。”
  “乔兴会回来吗?”他流着泪问。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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